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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生长(1 / 1)

“你还小,会感受到的。”她道。

巨大的恐惧瞬间将他包裹,被药汤浸泡已是痛不欲生,他不知道自己还会遭受怎样可怖的折磨?

他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一丝报复的快意。

可明明,他什么都没有做……

那双白皙完美的手,指节蜷缩,死死地抠紧地面。

多么漂亮的一双手!是荣华富贵滋养出来的,也是珍品的象征。

手,无声无息地记录着人的一生,萧韫宁仍记得记忆最初的那双手,是一双枯瘦苍老的手,舀着米汤喂向她。

那时,她曾认为自己是不幸的,也是幸运的——从死人肚子里降生的婴孩,本该成为腐烂的肉块,却幸得命运眷顾,被一位阿婆发现。

阿婆用一勺勺米汤救活她,还有与她同命相连的亲生哥哥。

她幼时的记忆皆与一座村落息息相关,那是一座晦暗的,被群山阴影笼罩着的村子,空气充斥着牲畜粪便的腐臭气味。满是泥泞的路,如同狰狞的疤痕,七扭八拗,黏缠着脚底,让人东踅西倒。

阿婆是外来人,起初不受村民待见,带着兄妹俩躲在村子最边缘、最偏僻的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里。阿婆没有从事劳作,却有银钱换粮,引起村民好奇,有人偷偷窥探,竟发现一个藏着珠宝的匣子。自此,村民和阿婆热络起来,言语间也攀起交情。

他们打着什么主意,阿婆心知肚明。

阿婆便以凶相示人,说话也是恶声恶气,那横眉竖眼的模样看得人怯惧,望而生畏。

从那以后,阿婆不再叫她丫头,还要她时时刻刻扮做男人。

“你要把她当成你的弟弟,不要让别的男人靠近她,一定要保护好她!”阿婆严厉地叮嘱哥哥。

年幼的她不懂这是为什么?只能茫然接受。

那身男人的衣服明明是宽大的,舒适的,穿在身上却异常沉重,疯长的骨骼与血肉似被禁锢,疼得她时常喘不过气。

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滋生,堵在胸腔里,无法排解。

再后来,一个去其他村子干活的村民,意外地带回来一个骇人的消息:阿婆养着的双生子,竟是天生不祥的棺材子!

消息如同瘟疫散开,村子里人心惶惶,唯恐避之不及,连那茅屋周遭的空气都不敢呼吸。

村民们想要驱赶这不祥的叁个人,被村长拦住了。

“婆婆一把年纪,娃娃又这么小,要是撵出去了,不是活活逼死人家吗?造孽啊!”

怜悯的言语,强压下驱逐的声浪,可他的目光却透着贪婪的算计——阿婆年纪到底是大了,还有几年活头?藏在她身上的那点宝贝,迟早落入他的手里。

一个念头在她的心底炸开。

除了阿婆和哥哥,这世上没有一个好人。

她开始好奇自己的生母,时常追问阿婆,可阿婆怎么也不肯透露,直到她五岁那年,阿婆得了急病,在咽气前,阿婆向她描绘出她生母的模样。

一个平平无奇的异类,外形与村子里的女人没什么区别,毕竟是生长在同一片土壤的野草,开不出花儿。不过与其他野草不同的是,她是歪斜的,长长的叶子从杂草丛里探出头来,偏要瞧瞧外边的天地。可这是有代价的,她需要拼死汲取养分,方能稳住根脚,免遭风雨压折。

当杂草丛里的野草伏地守根时,她涉险入山狩猎采药,换取银钱,可满载而归的次数少得可怜,大多时候两手空空,一无所获。在那些守根的野草被割走时,她仍在外面游荡,做跑堂,当染工,跳大神,为了谋生,她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,还和贼匪一起打家劫舍。

许是有过狩猎的历练,她不怕杀人。她也深知,如果她不杀人,她就会被人杀掉,连皮带骨,生吞活剥。

后来,那些被割走的野草又长了一茬时,她披着一身虎皮,提着一匣染血的珠宝回来了。

她是大着肚子回来的。

有了虎皮与珠宝,她便有了底气,不愿再过刀口舔血的日子。

当旁人探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时,她都会抖出一身虎皮,风干的血仍散发着浓重腥气,吓得旁人四散逃窜,闭口藏舌。

对于她而言,这是她的孩子,便足够了。

不过,天违人愿,在她即将临盆的深夜里,一头猛虎破门而入,它是来找她报仇的。她与猛虎殊死搏斗,熟络而又炙热的鲜血喷薄而出,浸透她的身体。最后,猛虎死了,她也倒在了血泊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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